星枳

为你历尽山河,如何怪我落笔写蹉跎。

【信白】万劫不复

      “信哥,天使是什么啊”

  棕色头发的小男孩靠在身边稍大一些的男孩肩上,盯着漆黑天空上永远不会落下的月亮,出神地问。

  旁边的男孩一身黑衣,有着红色长发,猩红的眸子,典型的魔族特征,微眯的丹凤眼盛满温柔,他揉揉棕发男孩的头,嘴角噙着笑,也仰头望向头顶那一轮圆月。

  “天使啊,他们拥有世人所追捧的纯白羽翼,他们的世界没有黑夜,他们头顶上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太阳,他们享受着一切我们得不到的东西,却想尽一切办法,让我们不得安宁,生灵涂炭。他们是恶人,是最狠毒的恶人。”红发男孩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,眸底浸满了彻骨的仇恨。

  棕发男孩似懂非懂,背后未发育完全的白翼怯懦地缩起。

  那年韩信十岁,李白六岁。

  “信哥信哥,薰衣草开了,一起去赏花吗?”身形抽长的李白,手上拿着一朵蓝紫色的花,满心满目都是那个男孩的音容笑貌。韩信笑着捏住他的脸,晃了晃,“好啊。”

  “信哥信哥,你看这一株好漂亮啊。”棕发男孩笑着回头,韩信看着李白捧回一束他一路收集的最美的花儿,眼神温柔得像能把人融化。

  要是能一直这样,该多好。

  李白玩累了,睡在他怀里,安静得像一只沉睡的小兽。

  “殿下,我们的计划不能再拖了。”一旁的侍卫见李白睡着了,走到韩信身边,低头请示,韩信眼底的温柔褪去,垂下眼睑,沉默了。良久,他沙哑地开口,“我自有分寸,你们不必插手,你们只需要保护好他就行了。”侍卫激动地抬头,“可天族那边。。。”黑发男孩眼神一凛,厉声开口,“什么时候我的事还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?”侍卫一愣,终究不甘心地重新低下头,“是。”

  韩信抬头看着他看了整整十八年的月亮,脑海深处的记忆逐渐上涌。

  他出生于一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。

  他的父亲是魔君,他在位时做事雷厉风行,整个魔族崇敬他,他不善言辞,却把所有的情话都讲给了他的母亲。

  他们很恩爱,几千年如一日,在十九年前,他们决定要一个孩子,于是,韩信来到了这个世界上。

  他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爱情,他看见一个人的眼底只为一个人温柔,他看见一个人的嘴角只为一个人扬起。

 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。

  但是,在他五岁的时候,天族猝不及防地偷袭魔族腹地,魔族皇室城堡淹没在火海中,他的父母亲来不及召集兵力,在一场血战之后,携手走向死亡。

  据说,这场袭击,只是为了天族太子的周岁酒宴。

  这次袭击的天族人只有十五个人,个个武艺高超。

  他们放火烧了城堡,在刺杀魔君后,被火映红了的半边天上,庆祝的烟花炸响。

  韩信后来才知道,这是天族太子周岁宴的压轴节目。

  可怜小小的韩信,被父母托仆人带出城堡,看着天空中美丽的烟花,被火光映红了双颊,哭得撕心裂肺。

  他什么都明白。

  他的叔叔取代了魔君的位置。

  登基大典办得红红火火,像是从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惨案。

  后来,叔叔抱回一个小孩,两岁就能说一些简单的话,白白胖胖,水灵可爱。

  他和韩信说,

  这是天帝的孩子,天族太子。

  韩信看着他,就好像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和母亲。

  韩信伸手,掐住婴儿细瘦的脖子。

  他的叔叔始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
  “哥,哥哥。”突然,小李白咧开小嘴,笑得眼睛都没有了,叫了他一声。

  韩信瞳孔一缩,猝然松开手。

  这是个比他还小的孩子。

  韩信瘫坐在地上,低着头,看不清神色。

  魔君皱了皱眉头。

  “韩信,你想好了吗。”

  良久,韩信抬起头,“想好了,把他交给我处置吧,我自有安排,魔君。”

  魔君意外地看着他,他却再不发一言。

  让魔君想不到的是,李白居然活到了现在。

  回过神来,韩信苦涩地笑了,看着睡得安静的李白,吻了吻他的额头,喃喃道,“李白啊,李白啊,我该拿你怎么办啊。”

  又几年后,李白十八岁,他的纯白六翼终究藏不住,天族皇室怒不可遏,太子自小被掉包,天帝颜面尽失,誓令魔族付出代价,天魔之战一触即发。

  魔族太子韩信弑君夺取皇位,坐上皇帝宝座,一声令下,战争打响,亲自挂帅出征,黑发男孩披上战袍,敛去所有温柔,手持利刃,吹响了战争的号角。

  所以人都劝他把天族太子交出去,避免一场生灵涂炭。

  他一意孤行。

  天族在魔族永夜之地力量受到压制,如此攻打魔族,伤敌一千,必将自损八百。

  若不是天族血脉一向单传,天族不会下此血本。

  但天族力量本强于魔族。

  天族人数几倍于魔族。

  魔君在战争中失去一条手臂,重伤被送回后方紧急调养。

  魔军群龙无首,方寸大乱。

  可韩信没有心腹,他弑君上位,满朝文武从他上朝开始,一言不发。

  “信哥,信哥,你怎么伤成这样,怎么会。。。”李白看见韩信满身是血被送回来,哭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。

  “没事,没事,不要哭,信哥没事。”韩信费力地抬手擦掉李白脸上的泪珠,虚弱地笑着。

  李白终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一切,他一夜未眠。隔日清晨,他墨色的眸子变成猩红,纯洁的白羽消失,专属于堕天使的黑羽成了他的依靠。

  李白不见了。

  韩信发了疯一般寻找他,找遍了魔城的每一个小巷,最后,韩信在战场上找到了浑身是血的李白。

  李白从不干重活的双手磨起了厚厚的刀茧,他学会了剑法,学会了打仗,从一见血就呕吐不止到麻木,他终于学会了怎么成为一个统领一方的将军。

  李白对韩信说,

  “信哥,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,也让我保护你一次吧。”

  韩信红了眼睛,声嘶力竭,

  “不可以,绝对不行,你不可以上战场!”

  一旁的副将小声对韩信说,

 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。

  李白看着他,眼底满是柔情,

  “信哥,李白长大了,让李白保护你吧。”

  韩信气到无言,甩袖离去。

  但所有人都知道,韩信再无他法。

  数日后,一名棕发红眸,拥有六翼黑羽的男子取代帅位,他身负一把长剑,剑法出神入化,势如破竹,一举歼灭天族三分之一战力。

  但魔族面对的是一场没有赢面的战争,纵使失去三分之一的战力,天族仍旧是压倒性胜利。

  李白学会了喝酒,他渐渐不再喜欢与别人交谈,只是一个人对着魔界永远不会落下的月亮,喝着烈性的酒,独自一个人坐很久。

  李白知道,他没有胜算,可是他的身后,有他最爱的人,他不能后退,纵使他面对的是至亲,也绝不能后退。

  那个曾经天真纯粹的棕发男孩,浑身浴血,亲自取了他数个亲生姊妹的首级,众叛亲离。

  可当他回到营地,看见那对温柔的丹凤眼,他就觉得,什么都值得。

  李白负隅顽抗,直到天族大军兵临首都。

  “天帝!”他满心所向的男人,他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,眼底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,眼神冰冷,亲自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。“今日,你们退出我魔族领地,并让出天族四分之一的领土,我就放你们的太子回去,否则,我让你天族自此断了香火。”

  满脸血痕的李白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眸,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没有力气。

  他看着韩信,想从他眼底看出一丝不忍。

  但他只看到了决绝。

  李白绝望地低下头,不再看他。

  原来,他只是一颗棋子,是魔族拼死一搏后最后的杀手锏。

  他没有看见,韩信在他低头后,一滴顺着他刀削般脸颊滑下的泪。

  天兵退出首都,李白被囚禁起来。

  他自此失去了所有的希望。

  他徒手撕下与他骨肉相连的三对黑翼,他恨,他恨啊,他若不是天族太子有多好。他剜下自己一对猩红澄澈的眸子,任鲜血流遍整个牢房。

  他恨天帝,恨自己,却怎么也狠不下心,去恨那个亲自终结他所有希望的男人。

  他用刀划遍身上每一寸肌肤,却无力地发现,它们愈合得太快,只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疤。

  李白被囚禁了三天后,他麻木的神经,终于听见了铁门打开的声音,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夺过了他手中鲜血淋漓的刀。

  “信哥,你来了。”李白笑了,脸上层层叠叠丑陋的伤疤和空洞的眼窝令韩信心头一颤,“你变成这样,我怎么向天帝交代?”韩信盛怒的声音让他的笑僵了一瞬,转瞬恢复正常,偏头朝向光射进来的地方,“信哥,这个时候,薰衣草该开了,来世,我们再去赏花吧。”韩信一愣,在冷光一闪后猛然惊醒,扑过去堵他脖子上的伤口,哭得撕心裂肺。

  他终究是失去这个满眼星光的男孩子了。

  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肯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了。

  他看着那个原来天真纯粹的男孩为了他一步步堕落成魔。

  是他一步步把他推向绝望。

  但他没有办法,世人只知道他弑君上位,没有人知道,单凭当年的十五人,没有内应,他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进入城堡。

  世人只知道他忘恩负义,他一意孤行。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爱他的男孩。

  可他是一国之君,他要保护他的子民。

  他没有办法啊。

  天魔两族达成协议第四天,魔族国君潜入天族,偷袭取得天帝首级,浴血奋战,最后被淹没在天兵群中。

  他出发时什么都没带,只带了一根黑色的羽毛 。

  天族群龙无首,换得魔族百年安宁。

  他不负天下人,却唯独负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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